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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六章任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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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江州知府貪贓枉法,草菅人命,作惡多端。聽聞他前幾日看上了個商賈之女,女兒性烈,他竟派人暗自做了手腳,以商賈兜售假貨為名封了商鋪,把商賈緝拿入獄。不日,這女子便要被她強納進門了。”

男子的聲音溫潤和緩,其間夾雜著些許無奈的嘆息,還有幾不可察的冷意。

話音落了,屋裏寂靜一片,再無任何聲音。

許是這份寂靜靜得並不是很合時宜,男子又開了口:“掬月?”

沒有人回答。

“掬月。”男子的聲音忽而大了許多,雖沒有什麽雷霆之怒,卻仍舊嚇了我一個哆嗦。

我擡頭,看向座上的男子。

不同於方鈺華的溫潤如玉,他的身上帶著一種迫人的氣質。一身玄紅大氅披在身上,因是坐著,那大氅散在地上,華貴而又高冷將他簇擁在中間,愈發顯得整個人不怒自威。

我不知道他之前在看什麽信還是什麽書,連喊了兩聲都沒有得到回應,他早已把手裏的書信放下,端坐著,擡眼朝著我所在的方向審視著。

他的臉棱角分明,略顯硬朗,眼尾細長,因沒有笑容,那細長的眼尾泛著一絲清冷。我正要繼續向下打量,卻聽頭頂上方忽而傳出一個聲音來,“掬月明白。”

那聲音清澈好聽,分明是有副好嗓子的,奈何聲音裏帶著太多的不甘與無奈,生生將那股子清透掩了三分。

“你最近總是魂不守舍的,”男子起身,一步步走下臺來,“可有什麽心事?”

他的聲音驟然柔和許多,仿似情人間的呢喃一般。這般轉變委實是突然的很,我沒忍住,又放任自己的目光在他臉上打量起來。

若是我沒看錯,他的臉上帶著隱隱的笑意,嘴角的弧度那樣暖軟那樣柔和,眼裏的神色那樣溫柔那樣擔憂,我看了兩眼,便覺有些躁得慌。

掬月卻是面不改色,兀自搖了搖頭,輕道:“沒有。”

“沒有?”男子輕佻眉尾,“那……可有話要對我說?”

掬月搖頭的動作才一開始,男子已逼近了看她,“掬月,你要明白,我夜南楓最經不得人欺瞞。”

說罷,他的唇角勾出一抹笑來,一邊擡手把玩著掬月的發絲,一邊低聲誘哄:“有什麽心事,說出來,我來為你分擔。”

許是他的威逼利誘著實有效,掬月目光灼灼地看著他,他的話音落了不過片刻,掬月已盯著他,啟唇開口:“我不喜歡殺人。”

她的聲音清清泠泠,如珠落玉盤一般,一顆一顆地掉下來,擲地有聲。

夜南楓把玩頭發的手一頓,但不過只是須臾,他已恢覆了常色,將掬月的那縷頭發順了順,別在她的耳後。春水在他的眸子裏彌漫開來,直蔓延到眼角眉稍,生出幾分柔軟的草來。他彎著唇角,輕道:“我已跟你說過多次了,你殺的那些孽障無惡不赦,你殺他們,是為民除害。”

“但為什麽是我?”眉頭不自覺地挽起,連眸子裏的顏色都暗沈了許多,她頓了一下,看夜南楓神色如常,方才繼續道:“他們作惡多端,自有天來收,為什麽要掬月來做?更何況,人非聖賢,孰能無過,宮主,我們這樣,跟草菅人命又有何區別?”

夜南楓的笑意斂了,我分明看到他鬢前的青筋跳了幾跳。然而,就在我以為他會勃然大怒,厲聲斥責甚至是懲罰掬月的時候,他眉目間的神色又松了。

我看到他的唇角勾起一抹笑來,連聲音裏都透著些笑意:“傻丫頭,哪有那麽多為什麽。只管照著我說的去做,婦人之仁最要不得,我既說了他們死有餘辜,他們便是死有餘辜,你莫要放在心上。”

這根本就沒有回答掬月的問題,我聽得郁悶,沒忍住翻了個白眼過去,卻見夜南楓含情脈脈地撫了撫掬月的鬢發,輕道:“去吧,等你回來,我有好東西給你。”

掬月分明是還要說什麽,但她咬唇盯著夜南楓看了許久,卻終是沒再說什麽,點頭應了下來。

夜色深沈,風聲嗚咽,樹葉子劈裏啪啦地響著,枝杈搖曳得厲害。整個暗夜如同一個張著巨口的饕餮,妄圖將一切都拆吃入腹。

掬月右手執劍,大步流星地行走在漆黑的夜裏,走了幾步,她忽而頓住,拿著劍的手使勁地攥了攥,終於驀地松開,緩緩回過頭來。

夜南楓想是還在殿裏,以她所在的角度,約莫著還能隱隱看到他的身影。

若非如此,想必她也不會一直回望著那個方向,許久都不曾動作。不止沒有動作,幾乎連眼睛都不曾眨一下,唯有卷翹的羽睫微微抖動著,不知是她的眼瞼在顫抖,還是被風吹的。

彼時已是仲秋,夜涼如水,秋風張牙舞爪地掃過來,她的衣袂與墨發翻飛在一起,難分難解。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穿得太厚所以不懼寒風,但躺在她荷包裏的我,委實是有些撐不住了。

這次換了個寄主之後,那個聲音竟從來沒有出現過,我滿腹的疑惑也無人訴說。

比如說,何以我忽然有了觸覺,可以感受到外界的嚴寒酷暑。

沒有人解答我的疑惑,我只能盼著早日被人吞進肚裏,再尋一個好寄主,如上次一般,無關痛癢地看段風花雪月的故事。

我兀自做自己的春秋大夢,對美好未來的憧憬總能在不同程度上緩解此刻的困窘,就在我幾乎忘了這刺骨的寒風時,冷不防一個冰塊一樣的東西壓了下來,雖隔著荷包,我還是清楚地感受到了那股寒氣。

耳畔忽而又傳來掬月清清泠泠的聲音:“最後一次了。這次是真的,最後一次。”

我掙紮著睜開眼來,方才發現,原來壓著我的冰塊不是別物,正是掬月蔥白纖細的手指。原來她也是冷的,我想。

何苦這樣折磨自己呢?不如走吧。我說。

話雖如此,我卻並不指望掬月當真能夠聽到,然而掬月卻是動了,我身上的束縛一松,她已轉身,一個輕功飛出去了老遠。

恍然間我突然想起,那個冰塊一樣的觸感,分明有些似曾相識。然而掬月的行蹤實在太快,我還不及細想,已被她挾裹著走了,荷包隨著她的動作上下搖擺,我圓滾滾的身子在裏面滾啊滾啊,片刻便有些暈頭轉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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